张彦涛：韦恩堡的两姐妹 ｜2021 新春祝福

三年前，曾在研发客的专栏介绍过十九世纪初，美国印第安纳州西南角的小城“新和谐”进行过的社会临床试验。当英国人罗伯特·欧文用在第一次工业革命中获得的第一桶金在新和谐大动土木建立公社之时，一位名叫艾伦·汉密尔顿的爱尔兰人却在与新和谐相反的方向和理念，也就是印州的东北角——圣玛丽、圣约瑟夫和猫咪（Maumee）三条大河的汇合处买下了大片土地，并成为韦恩堡（Fort Wayne）的奠基人之一。韦城近代以盛产体育名星称著，艺术博物馆收藏也很有特色。

却说艾伦的儿子蒙哥马利·汉密尔顿参加完美国南北战争后回到韦城，与妻子歌楚德养育了四个女儿。老大伊迪丝在妈妈回娘家时出生在1867年的德累斯顿（Dresden，也就是在1945年的春节，76年前的今天，收到盟军3400吨炸弹问候的德国城市。当时有个生物化学专业毕业的美军战俘被关押在德累斯顿屠宰场的地窖中，也来自印第安纳，侥幸逃过这场浩劫，后来成为黑色幽默流派的代表作家，当为后话。老二爱丽丝·汉密尔顿生于1869年的纽约。姐妹俩大学毕业后同赴德国留学，为慕尼黑大学最早的女生。

Edith Hamilton

爱丽丝回国后致力于产业工人的健康问题，最早唤起公众对含铅（如油漆和汽油）含镭（如当时手表上的夜明指针）等工业制品的关注，成为公共卫生，劳动健康和职业病领域的奠基人，其著作《工业毒理》一书多次再版,成为领域经典 。爱丽丝也是哈佛大学第一位女教授, 她研究了一辈子第二次工业革命带来的有害物质，自己却活了101岁，在1970年去世。

从1970年到现在的50年，正是第三次工业革命飞速发展的时代。生产力的高度发达使得整个社会在果腹和蔽体这两个最基本需求上花费的比例越来越少。媒体为追逐点击率忙着给大家推送个性定制的内容，电商们在打菜市场的主意，半吊子的AI在取代人工服务，营销学教授们在思考小便池上的LCD播放什么广告最有效，三星在研究随场合可以散发出不同气味的手机………。突然间， 新冠疫情袭来，大家才发现科技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用途和责任，还有这措手不及的医疗需求。

一方面，现代社会由于高度的专业分工和全球合作的复杂性而变得非常脆弱。另一方面，由于生产力和交通的高度发达使得衣食和能源的供应相对稳定，例如中国去年每天平均进口30万吨的天然气。现代通讯手段使得居家工作成为可能，但计算机的发明者肯定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多的人把电脑省下的时间又都加倍地花费在电脑跟前。病毒在利用现代交通工具和冷链在全球传播，且在不停地变异。虽然医药科技也在增生对突发疫情的应对能力，然而历史总是在重复它自己，因为人类通过进化来改善自己的速度远远落后于病毒和细菌。

去年春节，我在此栏目曾问到，在新冠通过我们共同呼吸的空气袭来时，我们愿意牺牲多少个人自由来共同扑灭这场疫情；但却完全没有预料到过去一年来，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世界上，反科学和不负责任的行为会造成如此大的损失。这使我想起这样一段话：

“在他们最希冀的自由是不用负责任的自由时，雅典人就不再自由，而且再也没自由过。”    

这段文字出自伊迪丝汉密尔顿，上述那位爱丽丝的姐姐。与学医的妹妹不同，姐姐伊迪丝是个不折不扣的文科生，但也活到96岁的高龄（另外一个妹妹活了98岁）。伊迪丝归国后担任Bryn Mawr College女校的校长近30年。写作却是退休后的事，63岁出版第一本书《希腊方式》，从此厚积薄发，成为著名的古文化学家。她获得过数个名誉博士学位，并被授予雅典荣誉市民的称号。

Edith Hamilton

追随使命召唤，不断成长与担当

伊迪丝通过古今文化和制度繁衍的比较，梳理出古希腊思想对现代文明，特别是数理逻辑和民主制度的基石作用。她的语言精准而深刻，例如：不确定性是获得知识的前提，也常常是其结果。又如：正义的力量不是在征服邪恶时才显示出来，而是在面临注定的失败时仍能坚持抵抗邪恶的诱惑。 

在打上新冠疫苗之前，大家如果想对社交媒体定制推送来的内容获得一点适应性免疫，在等盒马鲜生的快递时，不妨读读荷马先生的史诗。其实近代有关希腊的这几本书都非常棒：1930 出版的《希腊方式》（The Greek Way by Edith Hamilton），1946年的《希腊人左巴 》（Zorba the Greek by Nikos Kazantzakis），和1949年的《千面英雄》（Heroes with Thousands Faces by Joseph Campbell）。尤其推荐给在新药研发领域创业如西西弗斯一般辛苦的同仁。我们会发现这些伟大的英雄也都孤独过、纠结过、焦虑过、失败过。他们最后的成功不是因为在写字楼下的绿化带里套住了一只小白狼，而是在信念和责任的驱使下选择驶离舒适的港湾，追随使命的召唤，与战友们在屡败屡战的硝烟中直面自己的缺陷而不断地成长和担当，内心逐渐变得强大并最终发现自己的价值。